訪歐日誌〈三〉

文:比丘尼 釋近育

波蘭華沙  7.12 – 7.17

七月十二日(星期二)  天氣:晴

早上3:15鬧鐘響,我們陸續梳洗,4點準時出發到機場,前往波蘭。


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航程,我們抵達波蘭的華沙。然後趨車前往這幾天的家—-一所藏傳寺院。沿途古木參天,一望無際的綠,波蘭真是個非常典型的農業國家。由於幾週來馬不停蹄的奔走,上車不久,我們便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,等醒來時,眼前盡是比聖城老家更僻靜的鄉村,真正是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。抵達時,住持喇嘛和比丘尼給了我們熱誠的歡迎和導引。

   

下午3點搭車到老街,這是個文化保留區,但全區的文化遺產被破壞殆盡,約僅百分之二十殘存。從城牆處處可見波蘭遭內戰和二次世界大戰槍林彈雨洗劫的痕跡,看了真令人怵目驚心。漫步在老街的古道上,令人不禁對這苦難的國家寄與最高的同情,但同時,也對亡國三次的波蘭,其人民之堅靭、勇敢肅然起敬。這趟歐洲行,感觸最深的莫過於舉目可即的教堂,也幸好有它,歐洲幾百年來的歷史文化才能免於戰火。波蘭也不例外,因為教皇若望保祿二世是波蘭人,所以位於老街的天主教堂也顯得特別有人氣。

   

六點我們回到老街的文化中心,一個比教室還小的廳堂,湧進了六十多人,會場主人搬出所有的椅子,仍然有些人須要坐在地上,或站著聽講。今天的聽眾幾乎清一色是波蘭人,他們對法師生動活潑的講法方式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其間西方人最為關注的,仍然是僧團男女平等和二十一世紀佛教所扮演的角色的問題。法師回答:佛教徒首先要對家人慈悲,圓滿家庭裏的人倫關係。反觀時下有些小孩是單親,有些卻有很多父親。有報導指出:平均一天小孩和父親的相處時間少於一分鐘,在這種情形之下,小孩沒有大人陪伴,和正確指導,導致問題叢生,這是人類的大問題。21世紀佛教要特別注意人倫關係,因此在聖城的學校裏,教小朋友首先要孝順父母。家庭倫理圓滿了以後,再將之擴及到我們所處的地球。試觀現今的農夫把玉米、大豆……等糧食拿來餵養動物,畜牧業大肆擴張的結果,導致人類的糧食嚴重不足;連帶著水資源缺乏的問題也應運而生。

    
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:在藏教的傳統裡,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的地位都各有所別。實法師說他的房間大得像皇宮,而果基的住處卻連衞浴都沒有。聼了我們都深感幸運:得以在上人的座下,或法總所領導的僧團修行,比丘、比丘尼僧團平等共事,彼此尊重。

七月十三日(星期三)    天氣:晴、涼爽20℃

這兒十分的僻靜,早上四點天就亮了,鳥兒們是天然的鬧鐘。早課後灑淨。8:00 ~ 8:45打坐,之後實法師開示:yoke是瑜珈的梵字字根。

在早期,牛是農耕時非常重要的幫手,可牛很固執,難控制,因此發明牛軛來駕馭。一樣地,人有貪瞋癡三毒,所以佛發現了牛軛-戒,來控馭人的心。人心一如路旁的野黑莓,它們滋長得很快,不僅荊棘嚇人,果子也青澀,可是有些人很有功夫,知道如何修剪,所以一棵棵的枝椏都生長得恰如其分,肥碩亮紫的果子也成了市場的最愛。人看守自己的心也是如此,須要知道如何修剪。他接著又說:

   

在荷蘭,看到兩個年輕的女孩,坐在長凳上分享大麻(在荷蘭大麻販賣是合法的,凡18歲以上的人皆可自由購買),他們很自由,沒有宗教的戒律約束她們;反觀隨團的年輕人,他們很多來自佛教家庭,或者是培德男校、女校的學生及校友,他們有自己的教條規範,可臉上卻充滿了光亮,胸膛筆挺,跟那兩位黑暗、萎縮的「自由人」相比,有如天壤之別,這就是戒律,是yoke——戒律使然,戒是指引我們人生的方向盤。法師又繼續開示禪、教、密、淨四宗的教義。

   

有人問:什麼是最好的修行方法?法師說:佛說八萬四千法門度我們八萬四千煩惱。我們將自性裡的眾生度了,就成了自性的菩薩。例如:早上貪睡,不想去做早課,但繼之一想,不可!於是度了自性中的懶惰蟲;再者,打坐很苦,不想坐,卻想法子克服,說服自己進禪堂,亦即度了自性的眾生,自己成了自己的菩薩,所謂自性眾生誓願度。人人都有一個工具箱,裡頭有鎯頭、錐子、椎子……等,當那裡有問題時,就拿出適合的工具來整修一番,修行也是如此。

和歐洲其他國家的佛友一樣,波蘭這群果字輩的老弟子渴望法總能派法師來此帶領他們修行。

七月十四日(星期四)    早雷雨.晴

昨晚月亮隱在樹梢,有隱約之美;早上旭日把天染得火紅,又有雄壯之美 。倏忽,黑雲鋪天蓋地而來,緊接著雷雨大作。殊不知兩個鐘頭後,又晴空萬里,大地經過一陣洗濯後更顯得蒼翠。波蘭的天氣真是難預料!

   

早上和下午打坐後分別有佛學問答。

問:為什麼要經行?

答:目的在訓練我們的心,不論在行、住、坐、臥時都能專注。也就是打坐時所用的方法,在經行時繼續為之。因為坐時容易專注用功,經行時不容易,所以我們更要訓練我們易馳的心,讓它習慣置心一處。另外動靜互相配合,讓氣血流通。

法師也和大家分享:在家人過的是加法的生活,也就是放縱欲念,不斷地追求物質享受,卻未必快樂;相反地,修行者過的是減法的生活,清淨無我。

   

另一位法師分享《華嚴經》的宇宙觀:銀河系約5千億的星系,太陽系是其中之一,而太陽系就有9大行星,再遙遠的,我們就無從得知。因此從科學的角度窺探《華嚴經》的宇宙觀是無窮無盡的。佛知道眾生的心量局限於所見所聞,不知法性之無量,所以要擴展心量,就從我們認識的小世界開始,再到三千大千世界。它讓我們清楚明白:婆娑世界為無量剎中之一剎,而我們個人更是渺小如滄海一粟,認識這點以後,人,再也無由自大了。甚且若人欲識佛境界,當淨其意如虛空。修行的著力點便在此。

波蘭的主食是蕎麥飯,但對吃慣米飯的亞洲人而言,即便它十分營養,卻很難下嚥,這是一難。所幸波蘭的食物幾乎都是從農田裏現採來的,吃起來很有機,這是一福。這寺廟的生活,飲食都很簡樸,我們很有賓至如歸的感覺。

下午詢及充當翻譯的果勝(他是位小學老師,太太是中學老師),他說波蘭自從共產制度解體後,很多父母外出工作,小孩疏於照顧,再加上電腦充斥,單親問題、毒品氾濫等,使得教育問題漸漸突顯。因此有些家長寧可放棄公立學校,把小孩送到天主教學校去,他們男女分校,嚴格管制手機、網路,但相對的,學費並非一般家庭所能負擔。另外,他也談到波蘭的佛教,他自己剛開始接觸日本禪,但很失望,後來在朋友介紹下,知道了上人,並大量閱讀上人書籍,真有如夢初醒的感覺。

七月十五日(星期五)   天氣:早雨  傍晚:晴 17℃

一晚的雷雨,一如鬼哭神號,一位法師說:好像知道我們要去參訪屠殺場似的。我們8:30出發,天仍下著雨,10點我們到達Palmiry 紀念館。在此猶太人被納粹德軍屠殺,僅僅華沙就有三分之二的人遭此厄運。我們一踏進館內,氣氛凝重。看著一幀幀照片訴說著民族間殘殺的慘狀,真令人不忍卒睹。其悲慘情況比起南京大屠殺有過之而無不及。華沙如此,全歐呢?僅希特勒一人,就造成六百萬人被殺的悲劇,知道後心裏有說不上來的難過。我們一行參觀後默然至墳場,大家至誠懇切地做法事,迴向功德後,心裡才稍稍舒坦些。

   

下午至蕭邦博物館參觀,館方利用電腦科技來展現其一生,無論是家庭生活,留學生涯,或音樂創作無不栩栩如生,令人對這位出生於波蘭,終其一生在巴黎,卻時時刻刻心繫祖國的音樂家,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。實法師說:上人的紀念館也可以參仿其設計,大家都心有戚戚焉。

七月十六日(星期六)   天氣:晴、涼爽

昨晚廟上的狗吠淒厲,法師說:肯定我們昨兒從屠殺場帶回了很多鬼魂,猜想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有超度的機會。

這兒打坐的環境非常清淨自然,時而聼到牛吽,時而鳥鳴的,連風聲都在各演摩訶衍,十分祥和輕鬆。

   

9:00 實法師開示,繼續昨晚的話題,他說:青春期的青少年固然荷爾蒙發酵,情竇初開,但如果有「戒」,也就是道德的內化指引,仍然可以做出好的選擇;同樣地,青少年男女,在懷孕之前,應該思考清楚因果、責任問題。再者如果女孩子的教育提升,令其瞭解她們有權做出正確的選擇,這樣一來很多事情會有不同的結果。總之克制自我欲望,這就是修行,一如儒家所謂克己復禮之謂仁。況且保住精氣神,才能生定,進而發慧。

晚上7:30大家群聚一起分享心得。一位法師說:到波蘭看到上人二十多年來的弟子——好多「果」字輩的老朋友分外高興。其次跟隨訪歐團出來學習,分享佛法和回答問題,特別法喜。

   

果勝(翻譯者):在波蘭,大乘佛法十分稀有難得,這次弘法團來此更是殊勝。心中有無限的感動和法喜。

有位佛友說:這次他前來參加法會發現出家人都很自在,跟他以往的經驗有所不同。法師鼓勵他:應該讓過去的過去,還有很多受苦的眾生等著我們,我們修行不單單是為我們自己。

有一「胖哥」在全程參與的期間,也學習跟我們日中一食。他在問答時請問法師:是否他可以終生如此?法師問他:餓不餓?他率真的說:有一點,但還好。法師說:出家人因為大部份的時間內修,不像一般人,需要花很多時間應付小孩、同事、配偶……等的情緒,所耗費的精力多,所以如果堅持日中一食,恐怕不僅不合中道,還會對修行產生懷疑——誤以為修行令自己的身體不好,或者欲望更熾。

果智接著也問,他63歲每天吃中、晚2餐,可否?實法師讓他自己去經驗一下, 改吃早、午餐,看看自己身體的反應怎麼樣?因為晚間吃下的食物,留在肚子裏不易消化,所以會影響隔天的打坐。但如果不能,也最好下午五點以後儘量不再進食。另外,果智提到,他花很多時間幫助勒戒所的人(AA)戒酒,所以自我修行的時間便相對地減少了,怎麼辦?法師鼓勵他:修行需要福慧雙修,悲智雙運,不光修慧,也要幫助人——修福。其實,最主要的是自己要做自己的老師,度了自性的眾生,也就成了自己的觀世音菩薩。
面對百分之百的波蘭人,但只有十個人左右的法會,感覺和在法國時截然不同。但波蘭人的誠心和能量卻不因「人數」而有所折扣,其實很令人感動。

法國巴黎  7.17-7.18

七月十七日 (星期日)    天氣:格外的晴朗

一早我們就整理環境,準備搭中午的飛機返回巴黎。波蘭的機場也真有夠(特別)的,它不管你趕不趕飛機,檢查的閘口五個關了四個,所以隊伍大排長龍,我們從十點排到將近十二點,面對洶湧的人潮,和一個個急如熱鍋的旅客,檢查員還是老神在在,氣定神閒的作業。心想:這要在民主國家肯定是不能存在,也不可發生的事。可波蘭這個國家還留有共產社會的餘習,或許人民還習慣聽招呼,不敢爭取應有的權益吧!更可笑的是,大家都過好關,也上了小飛機了,卻聼到機長說:因故要延飛三十分鐘。所以其實我們比預計的時間遲了一個鐘頭才抵達巴黎。

到了巴黎,法國的佛友們已在機場等候了,一見面,他們便說:法師辛苦了,你們都變瘦了!我們原以為是他們的客套話,沒想到,晚上秤行李時,順便站一下磅秤,真的!波蘭的食物讓我的體重直落三公斤。

七月十八日 (星期一)   天氣:陰

很快地,將近一個月的歐洲之行就劃上了句點了。一如法師所說的,因為沒有任何意外發生,所以一天天很快地就過了。回顧這一個月,就只有四個字形容——法喜充滿。

訪歐文章: An Unforgettable Experience in Paris  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Congrégation Bouddhiste Mondiale

影片及圖片: http://www.dharmasite.net/Europe2011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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