剎塵心念可數知

李果嫦寫於2018年8月17日臺灣

家,是回憶的故鄉,魂縈夢繫的思念,是生命轉折的憑藉,更是跌倒再起衝刺的力量。很久很久以前,原生的家給我溫暖與呵護,不因環境變遷稍減,未曾因父母年邁改變,它永遠是一處可讓我歇息的港灣。記憶裡,我們一家雖身居陋屋,食粗菜淡飯,誠如天下父母,既使寒冬,也想盡辦法一家團圓溫飽,不叫子女受盡風寒。那時家裡經濟雖捉襟見肘,身為子女的我們安貧樂學從不覺為恥。一九九七年,給我們遮風避雨的父母親,相繼於二年內離世。自此,家是個代名詞,就再也無一個具體的處所讓我牽掛飛奔,卻是場景換至寺院裡,隔著小小小門框,對著骨灰罈相片的繫念,年節定期的禮拜以回饋父母的養育恩澤。

自詡是個大福報的人,一九九二年有幸面謁 上人求授皈依,那時起從學於法身的父親,方知行孝非世俗的日常噓寒問暖,奉養上乘羹湯,而是努力修行,用功學習,發大菩提心。上人說:「因為修行有所成就,可以超度七世父母生天,所謂一子成道,九祖生天。這就是大孝」。自此,依 上人教誨日常誦讀經典禮拜諸佛,以期生我父母,及生生世世父母與六親眷屬蒙佛加被脫離苦海。

上人住世時,除了耳提面命弟子們學佛該有的態度與修為,就修行法門告訴我們修道人需誠心禮拜萬佛懺。上人說:「這個《萬佛懺》的力量是不可思議的,過去諸佛也是拜《萬佛懺》,現在諸佛還是拜《萬佛懺》,未來諸佛也都是拜《萬佛懺》而成就的。你看, 虛老和尚以前也拜《萬佛懺》。我們修道的人, 不拜《萬佛懺》就談不上修行。我以前也拜《萬佛懺》,拜萬佛懺的功德是沒有法子能說得完的。」

曾排除萬難參加萬佛城二十三天禮拜萬佛寶懺,每天六炷香,每日至少禮拜五百尊佛。因為長途跋涉一萬多公里,飛行十一個小時,與事先準備由熟悉國度至另一陌生環境的前置作業,總總前因後果,生病是疲憊導致的必然結果。

每天拖著萬斤重的身軀,身不屬於自己般隨眾禮拜,每拜一拜似如一顆巨石沉入大海,再由潛意識將巨石拋回地面,一次次,周而復始,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可通過嚴酷的試煉。

再次進城已是數年後,法身父親一手建立的道場,是我學佛後惠我良多的家。親近道場後方知賜我法身慧命的家甚於俗世的家,依止它令我身心清淨,跳脫世間心靈桎梏,嚮往諸佛國度,是更積極正向態度回向報答生身父母,取代無止的懸念。此處有我從愚癡至豁然開朗的人事物,也有走千遍不厭倦通往智慧路徑,這裡一葉,一落瓣皆是佛法,但問我是否持戒守規矩。

今年適逢 上人百歲聖誕,這些年,朝朝暮暮惦記總要再回到家的意涵,親聆正法滋潤,親受萬佛城修行者每日自清晨至夜晚精進的參與叢林儀軌,於勞心勞力中依然身心安住。

四月十八日,我如遠行遊子再歸鄉,一下機熟悉的海洋氛圍,所見所聽全然膚色,語言不同的國家,冷冽的空氣一如往常令我這單獨遠飛,習慣亞熱帶氣候的老嫗,不禁打冷顫。沿著一0一號公路,穿過一鎮又一鎮,滿是賞心悅目的白牆紅瓦屋舍,映入眼簾盡是蒼翠綠意。當一畝又一畝的葡萄園現前,近鄉情更怯心情湧上,不覺自言:師父,我回來了。此時,山門在前,家;到了。

雖是接近四月春末,聖城氣候依然寒冷,尤其夜裡就寢沒有保暖的衾枕難入眠,知客師早早已未雨綢繆,裹著一身溫暖一覺天明。回萬佛城的家三天後,最嚴峻的功課萬佛寶懺於四月二十二日開啟,至五月十四日為期二十三天結束。依往昔經驗,此段時間需身心做好準備,把握分秒全力以赴。回憶二00九年方丈大和尚開示,每炷香後的休息時間,儘量就地打坐,讓身心全然放鬆,聚集能量應付接著的下炷香,走動或無謂的散心雜話,只有徒增疲憊。

萬佛懺期間陽光普照,天色蔚藍,時有祥雲聚集或似龍或似菩薩像顯現,說明聖城寶地諸佛菩薩,護佑我們安心修道。雖如此,既使身體不適的感覺少於以前,礙於年歲增長體力遞減,亦如往年覺得疲累,好不容易克服一切困難,達成目

標未錯失任何一拜,事後總慶幸今年完成生命中的大工程。經驗中,我今日的自在心情來自禮拜萬佛,誠如 上人曾經開示印證:「這個《萬佛懺》的力量是不可思議的,有萬佛來擁護你,所以你求什麼都能遂心滿願。能增長你的善根,十方諸佛都來加持你,令你的病沒有了,業障也消除了。」

“唵 底沙 底沙 僧伽娑訶”,是五月二十日佛誕的沐浴真言。是日來自各處的信眾,於清晨聚集山門朝山,繼之;於戶外大帳棚搭起的臨時佛壇,恭誦普賢行願品及浴佛,中午無言堂開放瞻仰舍利。 上人說:「因眾生分別心有佛的誕生日和涅槃日;如果我們日日學佛,那麼每天皆是佛的生日。

佛是大覺者,佛的身體是清淨的,根本不需我們浴佛。因為釋迦牟尼佛出生那一天九龍吐水,所以佛教徒就傳留下來這一個儀式來浴佛。我們是佛教徒,對於我們的師父,就應該有一種慎終追遠的孝念,也是孝道,所以就浴佛。」浴佛於我另一涵義也是洗去內心的塵垢,藉表相引領我從懵懂破我執,明瞭一切唯心造,應返本還原背塵合覺。

進無言堂,禮拜舍利,瞻仰 上人住世用物展示於世人,這些物品、經書簡單,老舊裡隱隱透露一代高僧的德行,每一物皆有修行者用心於法傳承的痕跡,說明 上人為眾生一生篳路藍縷披荊斬棘,既使眾生悍勞忍苦仍不足以回報 上人於萬一。

參加萬佛懺與六月十七日 上人涅槃二十三週年紀念日,為此行目的。上人涅槃紀念日也是 上人百歲聖誕。此日眾客雲集,早課後受八關齋戒,期使一日一夜持戒身心清淨。

古德虛雲老和尚,於清光緒八年八月一日(一八八二年),以三年時間朝禮五台山,途中歷經烈日當空,或雪深盈尺,仍匍匐前進報答父母生養劬勞。而今眾人齊集於聖城山門外朝山,隨著法師引磬聲三步一拜,以表弟子感恩 上人教誨之澤。

弟子們以香、花、燈、果、菜、茶、寶的實物,至誠傳供追思 上人。如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而親不在,除了思念 上人也要求自己勇往向前。同時供養十方三世諸佛,供養十方法界一切眾生。

回想 上人住世時對我們的提攜與期許,上人所教導的六大宗旨「不爭、不貪、不求、不自私、不自利、不妄語」,我們無盡緬懷 上人恩澤與道風,讓我們處於亂世潔身自愛,有所進退。

聖城再好,總需歸去,七月九日早課畢,禮謝法師們於我停留期間關心與教導。再提起行囊回歸原點,已是過了近三個月。環視四周,灰暗的天空仍是一片清澈,孔雀此起彼落的呼喊雀躍,此是佛菩薩的國度。行前,媒體報導強大颱風來襲,七月九日,七月十日這二日瑪麗亞強颱將逼近台灣,所帶來的風雨交加,恐導致陸空交通中斷。忐忑的心警戒注意颱風動向,唯恐班機停飛。停留聖城期間自始至終告誡自己安分守己,期使去回蒙佛菩薩保佑平安無事。行前與台北法界法師聯絡自願提經書與台北法界,法師念我不少行李,應提以身體可負擔,又少於基本重量為要,書庫法師用心提供防水皮箱保護經書。

可幸七月九日中午由舊金山機場至香港如期起飛,七月十日下午五時三十分抵香港機場,晚上八時十分轉機回高雄。由香港機場電腦告示牆得知,此日下午五時後至七月十一日中午十二時,桃園機場所有班機將提前或延後或取消航班。而高雄機場所有航班照常運作,不受瑪麗亞颱風影響。我與同修多日的擔憂終於化解,我們何其幸運依原訂行程返鄉。

身處室內,我們仍憂心如果下機高雄雨勢不斷,必然造成途中行李搬運不便,不可思議回家途中無風無雨一路順暢。我們卸下心防,快樂感恩的心無以倫比,的確冥冥中蒙諸佛菩薩保佑,遂得以如此順利。

再回首,慶幸今年百忙中放下一切,回法身父親的家一償宿願,近九十日親聆暮鼓晨鐘,學習法師們動靜無一不是法。聖城每日緊湊的作息有出坡,完成自己每日定課,早晚上殿。培養忙中有序,動裡而定,早晚於祖師殿,也如法師們與師兄姊,近距離禮拜 上人。深深感覺 上人未曾離開我們,上人法身無所不在, 上人如往常關照眾生,但問我們是否依法而住,持戒修行。

誠如 上人說:「將軍不下馬,各自奔前程。」如今沒有  上人在身邊的殷切叮嚀,於修行路上我更需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報答 上人與諸佛菩薩對我的厚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