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「慈」而「悲」—— 兩種南傳禪觀的修行體驗

親哲(James  Roberts)講於2018年7月25日星期三 晚  萬佛城大殿

諸佛菩薩、法師、各位佛友:阿彌陀佛!我的名字是詹姆士·羅伯特James,法名親哲,今天輪到我跟大家結法緣。三個禮拜前,我去奧勒岡西北方的大願禪寺參加爲期一週的「慈心禪觀」修行。整週我們都在修習慈觀 — 這是南傳佛教非常普遍的一種修行方式。 修行此禪觀,可以爲我們修「慈、悲、喜、捨」這四無量心打下堅實的基礎。

實修大致是這樣的:我們一整組人聚集在一起,大家一起受戒持戒。大家坐下來,一起發願:願一切眾生皆得快樂;願一切眾生都能平安;願一切眾生皆得自在;願一切眾生免除任何痛苦!

對我而言,這種修行其實很像在念「觀世音菩薩」聖號。因為下個禮拜就是觀音七,所以,我在此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在大願禪寺的一些修行體驗,以及它如何幫助我更深入的了解「慈悲」的含義。

在這一次的修行中,我們基本上就是每天練習發願 — 願衆生得到好的事情,即:願一切眾生皆得快樂;願一切眾生都能平安;願一切眾生皆得自在;願一切眾生免除痛苦!在此同時,我們會被指導,去對我們的心加以關注;關注我們自己胸中的這顆心的感覺: 我的心是開放的,還是關閉的。

剛開始的這幾天,我就一直心猿意馬,紛擾不停。所以,我就用我的妄想,作為一個起點來練習觀想。不管我打妄想的對象是誰:我的家人、朋友、同事…..等等,每當我就注意自己在打妄想,我就替他們發願,願這些人—我的家人、朋友—快樂,願他們自在。然後,再觀照我的心,到底是開的、關的。

因為我總是在做白日夢,白日夢翻譯成英文就是妄想。所以我就利用這個妄想來做練習。剛開始的時候,我只是想這樣練習;後來我發現,這其實給我提供一個很好的機會去觀照我自己的思維、注意我周遭的人以及我對他們的感覺。妄想打得多,觀照的機會就多。

有時候我的妄想思緒裡面人事物是和諧友好的。這時就很容易去發願,希望思緒裡面的這些人能夠健康、快樂、自在等等。但是有時候思緒妄想裡的人事物面是很困難去面對的,此時去發願別如何如何好、如何快樂,這是會給自己帶來痛苦的。不管怎麼,我還是繼續練習發願,願這些好的事情,通過觀想發生到我的妄想中的這些人身上。

當我注意力集中在這方面的時候,我就發現:當我心態是正能量的,就很容易爲觀想對象發願,祝願他們好,願好的事情發生到他們身上等等。但是如果我的心態是負能量的時候,負面的去想這個人與事,要我發願他們平安快樂;越要我發願他們好,我就越覺得不舒服。

這個發現讓我就有點驚訝,也給我提醒。不管怎麼樣,我想到:如果我所發的願如果是正能量的,是希望別人好的,我應該心胸感覺很正面、很開放。但是,有時候是結果跟所想的截然相反的:如果我心態處在負面的,當我替他們(我觀照的對象)發好的願,希望他們平安快樂,這反而會讓我更痛苦。我不知道在場各位會覺得很驚訝?其實這是我自己希望忘掉的事。反過來說,如果一切觀想都是很容易、很快樂的,替別人發的願一切觀照都是好的,那麼人人就都會觀照,且會一直在觀照了。

我從禪觀種學到的一點是:當我的心對某些人事物是處於關閉狀態時,那是因爲裏面有些令我痛苦的因素,我想不去理它。但是,修慈心,就要把心打開;打開,就會令自己面對我想不去理會的痛苦。所以,這一過程不是容易的,不是一件快樂的事。

我的習慣是,把心關起來反倒還容易些,還少受些痛苦。這樣我可以不去理會它,不去面對所不願意面對的人事物;不去經歷感受這種困難,不去用同理心體會別人正在遭遇的困難。我的心在這樣的心境中持續沉浸一段時間,然後我就問自己一個問題:我到底想要做什麼樣的人?因為我知道,我越強化這種「封關政策」下,我的心會越來越孤閉,這種習慣會越來越強。所以,此時我就會問我自己:我願意不願意去做一個改變?但這是一個很困難的問題。

那麼這個問題是,我是要變得更開放,更有慈心?還是自我關閉?這不是個困難的問題,不是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做比較好。困難在於,我知道要開放去接受別人,自己忍受痛苦 — 去做的這一過程是很困難的。開放自己去面對自己痛苦的經歷本身是很痛苦的!哪怕這種痛苦只是一種想象,或者只是過去的一種記憶,比如說,我們獨自一人坐在房子裏,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。我所知其他人有諸多這類經歷,我自己也是如此:越是塵封的記憶,關閉的越是緊的,越是我們不願意保持面對的夢魘。

想再回到觀世音菩薩的這個題目。在我過去的這三個禮拜之前修「慈心」的過程種,我把直接面對痛苦的這種感覺叫著「悲心」。我跟我自己說,這種心是我當下正在經歷的。我不知道如何翻譯這種心——〔因爲裏面同時兼具〕「慈」與「悲」的因素。我本來是修「慈觀」,卻演變成修「悲觀」,為什麼我這樣稱呼它呢?因為如果我們修慈心觀的話,我們願意面對並感受痛苦,就自然願意把心打開來。願意感受痛苦,就會很自然產生一股很強大的能量,想去紓解這種痛苦。這個過程是很自然而然的,並且無可避免的。

〔對於我所說的悲心觀〕,我個人修的不誠心,也不密集 — 這一點我很相信是正確無疑的,並且我自己似乎時常忘記要去修這種悲心,因爲修習這種觀太困難了吧。但是我想起觀音菩薩,相信菩薩自己的心是永遠打開的,永遠都不會忘記那股很強的慈悲力量是好的(可以救度衆生的)。

我在修行到後面的時候,身心比較安妥的時候,我對這一修行得到另外一個角度的看法 :我們經歷的一切感受,都不是我們自己。這又讓我讓我想起觀音菩薩。面對痛苦,個人的習慣是,感受痛苦時候我會認爲這痛是我的,是我在痛。而觀音菩薩卻不如此。她會想,這是衆生在受苦,我要有悲心,要幫助他們。

當如果沒有一個自我的話,就不需要去對自我加以守衛或保護,那麼就不須要去假裝痛苦不存在。這是個人在修這種觀照時想到的。沒有這自我的虛妄概念,那麼每當我們受苦時,我們自然而然的反應是: 無論發生什麼,我都應之以悲懷。

我今天結法緣的講稿有點短,我想總結一下爲什麼過我想講這個話題。我們學佛,有各宗各派的學說。我們也知道,慈觀與悲心觀也都是佛的教導。 我真的很想知道佛教導這法門究竟何所指歸?這些慈心悲心的本質,是不是我們本性(佛性)的一部分;即便在無明之下也光爍爍的閃耀。我把這個問題下下來,是不是在經歷痛苦時,我們的本性中的一部分自然的流露出拔苦的悲懷,希望幫這個衆生去 除苦難, 因爲這個衆生不就是我們自己!我今天結法緣的話題,背後的動機其實也是想問這個問題。請問各位有沒有什麼意見?有沒有什麼問題?或者有什麼要指正的?

恒順法師:我們剩下一分鐘,我其實跟親哲說,在傳統的南傳佛教禪觀內,慈心觀的內容是觀照願衆生皆得快樂,但是,你說到除了願衆生悉皆快樂,同時還希望拔除衆生的痛苦,那就涉及到悲心觀的內容,其實你是在無意之中把兩種觀結合起來修了。